第二十六章

成猛坐在院中一架很大的putao棚下，慢慢翻看着报纸文件，悠悠地chou着烟。他坐的藤沙发旁边，大茶几上整整齐齐排满着报纸文件。

这是一位在中国属于决策层次的人wu，虽已退居二线，仍然举足轻重。

午后四点钟的太yang还很热，但是院中树很多，特别是在putao架下更显得凉shuang。他刚刚睡过午觉，带着老年人在夏日午睡后特有的安详和悠闲一口一口慢慢xi着烟。烟气在面前飘dang弥漫，变成一派淡淡的烟雾横浮在凉棚下。一个极小的蚊虫在yan前飞过，大概是烟雾熏着它了，它飞得匆猝起来，左一转右一转地luan飞，好容易才冲chu这一大派浮烟。他脸上不禁浮chu一丝微笑。对于这蚊虫，这也相当于浩dangdang十里烟云了吧。

他慢慢地像是很随意地圈阅着一份份文件。这些文件，有的关系着数以十万、百万、千万计人的利益，有的影响着一个十亿人口的国家的命运。然而，他拿起它们并不觉得有多重，他大多只是大略地看看，画一个圈，偶尔才细读读，批几个字。然后像是掂着文件的分量一样，慢慢把它放到一边。他看完的文件都撂在一张小竹椅上。那是小孙孙坐的竹椅。

他能gan到自己的力量。并不是因为他gan到自己威望颇高，动辄有令。恰恰相反，是因为gan到自己能这样安闲地、似乎是漫不经心地chu1置一些大事。他能够这样松松坦坦地午睡起来后披阅文件，他能够这样悠闲地chou着烟，他能够这样慢慢地拿起一份文件又这样安闲地放到一边，他能够这样观其大略地就把一些大事安排好。他不喜huan过多地讲话，过多地指令。事事zuo指示并没有用，这个世界并不是他一个人决定的。他只是zuo该他zuo的事情。

他又放下一份披阅完的文件，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稍事休息。微眯起yan凝视着yan前，yan前闪现过许多画面。他没有去凝视其中任何一张画面。他知dao那隐约闪动的是整个世界、整个历史。他恍惚中有一个gan觉：自己在飞机上，一个很大的地球在下面转动着，不断有洲、有洋在前方地平线上chu现，转过来，又转到后面去，他很清楚地看到中国的版图…

他笑了笑，抬起目光看着院里。那边树下蹲着自己唯一的孙子小军军，他正在一边自言自乐地轻轻叨唠着，一边专注地挖着蚂蚁窝。

他看着孙子，gan到自己的目光变得慈和，shen心也变得慈和，像是夏日下午五点钟的太yang。他就是夏日下午五点钟的太yang吧？不是夕yang，已近黄昏；不是黄昏，正近黄昏。还是明亮的，有热力的，安详的，rongrong的，然而，毕竟已接近尾声了。

…两年前，北dai河海边的沙滩上，他穿着游泳衣仰躺在遮yang伞下，那时才三岁的小军军光着shen子在他shen上爬来爬去。他gan到小孙孙那rounen的小手、小脚、小胳膊、小tui，还有那光溜溜热乎乎的小shen子在自己苍老的shenti上抓着，踩着，moca着。一zhong醉人的熨帖，一zhong搔心般的舒服。他从生命shenchu1洋溢chu快乐和gan动。和这幼小生命的接chu2带来的快乐，是任何其他快乐不能比的，天lun之乐。当然，他也gan到一点晚霞夕照的苍凉，大海在他shen旁喧响…

小军军仍然蹲在那里挖着蚂蚁窝。他还在目光慈和地凝视着小孙孙。

秘书安晋玉，一个神情谦谨的年轻人脚步无声地走到shen旁，俯shen轻声告诉他：客人来了。

顾恒早已走进院子，看到成猛正端着茶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树下玩耍的小孙子，他站在那儿没敢惊动。他对成猛、对这个院子有一zhong敬畏gan。成猛现在虽然像个慈祥的爷爷，虽然yan前这场面充满了亲切的家ting气氛，但是，自己仍能gan到他那ju大的、威严的、令人不能不敬畏的权势和分量。秘书小安无声无响地走来冲他笑笑，走过去俯shen对成猛轻声说着，成猛转过tou，伸手示意dao：“噢，你坐吧。”

“小军军蹲在那儿干什么呢？”顾恒笑着在一张藤椅上慢慢坐下。他知dao成猛极喜爱这个小孙子，所以话题也便从这儿开始“你这个小孙孙可真是个聪明孩子。”

“他在那儿研究蚂蚁王国呢。”成猛果然笑了“他聪明，一岁就能认字了；一岁半就会唱歌，认世界地图；两岁时，认识的字我给他统计过，就有九百多个；三岁就会摆象棋…”他如数家珍般说起来。

“该好好培养培养他，长大准备让他搞什么？”顾恒问，他的敬畏gan有所克服了。

“他长大？第一不要搞政治。第二不要搞理论、搞社会科学。文学也不要搞。我希望他最好搞点建筑、水电之类，务务实。”

顾恒点了点tou。他能理解这位搞了一辈子严酷的军事、政治斗争的政治家的心情。

“来，小军军，到爷爷这儿来。”成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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