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长年在外,采微与阿良夫妻一家,采西总觉得自己多余,心里不是滋味。好在阿良和善大度,事事谅,还劝采西不必归家心切,娘家永远是她的家,又说采微秋天就要生育,正需她照顾,让采西觉得自己很重要,宽了采西的心。
采微着肚,喂猪打狗洗衣饭,什么都不耽搁。呼哧呼哧到了仲夏,照旧起早贪黑,秧割禾,待农事告罄,编竹席赚零星小钱,贴补油盐酱醋之类的家用,顺便打发时间。阿良多在村里转转,连镇里都不愿去,没钱急了纸筒烟。
晚霞如糜烂的伤,菜园里的黄昏涂了油彩似的。红番茄黄南瓜紫茄白瓢瓜,丝瓜豆角扁豆冬瓜,的矮的长的圆的,或匐在地,或悬挂在瓜,或攀爬至屋,无不生机。辣椒树半人,下过一场雨,太一,青椒就红了一大片。红辣椒价钱比青辣椒好,采微打算全摘了赶个早市,还有豆角,苦瓜,三张嘴本吃不赢,不摘去卖,就老了,烂了,或被虫啃了。采微情愿自己生场病也见不得蔬菜烂在地里。采西帮忙摘辣椒,叫采微少装,六七里路,她挑不动。采微说四五十斤的担不重,主要得早起,天亮前赶到集市,占个好位,一价全卖了,免得零卖站得酸。饭后采微将要卖的货什整理好,嘱咐采西不要贱卖,然后她早早睡了。
凌晨四钟,采微到隔叫采西起床赶路,采西酣睡不醒。采微心急,自己挑起担便走了。采微走约半小时,阿良起床撒,不见采微和那担菜,而采西还在床上死睡,明白怎么回事,便摸到采西床边,撩开蚊帐将她摇醒。采西睁记起赶集的事,手忙脚。阿良把她在床上,说:“你早去了,估计日上三竿才得回来。”
采西这才发现是阿良,想去追采微,见窗外面天墨黑,又不敢去。此时阿良整个人已经了蚊帐,上赤膊,汗溜,一把抱采西,说:“想死我了。”采西前一团黑,看不清阿良的脸,心里奋力反抗,人被箍得太动弹不得,嘴发抖:“不要这样,放开我,求你放开我。”阿良不松手,说:“采西,我本不喜你,我喜的是你,我不能抛弃她,你也不会同意我抛弃她,你说我该怎么办?”采西还是挣扎,阿良又了一堆好话话,直到采西松弛。
天大亮之时,阿良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季节更替如褪换衣裳。红淡了,绿浅了,瘦塘枯。田野稻谷青黄不接,彩错杂不纯。村庄寂静,鸟雀低飞。几缕淡云残缺,犹如大天空撒开的裂。风的添过去,树颤抖,展颜,惟人无动于衷。采微肚得厉害,脑袋显得更小,脚得穿不下鞋,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日常劳动,她照样在田边锄草。汗,望一自己家的茅屋,嘴上壳样的死她也不撕扯了,让它们自生自灭。采微仍是像棵树一样静,连笑都是哑的。采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心里揣测阿良几乎每晚都摸到她的房间来,不知采微是否知阿良过的事。阿良的法曾使采西伤心,而后来她竟等他夜访,她又觉得羞耻。她盼望快嫁去,这是惟一的办法。
谷黄时,天更凉了,常有雾锁住村庄,被遮蔽的太散发钝锈的浊光。阿良的脾气好像风,天气一变就发作,也不采微快生孩了,逮住采微便骂。他越来越懒惰,农忙时节一过,就穿好鞋袜不再下地,像只猫,大白天睡觉,夜晚时屋里屋外走来走去。于是阿良长了一幸福的膘。但没几天添了一件事:采西怀了。采西自己不知,还是夜里阿良告诉她的。阿良到棘手,采西倒是平静,没有惊慌,也没有主见。阿良要采西自己到县里去堕胎,采西不愿,她一没钱,二不懂去县里的路。于是阿良说那我就别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