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述啊。再说孝始于奉养双亲,而侍奉君主,最终在于立扬名。扬名后世来显耀父母,这是最大的孝。天下称歌诵周公,说他能够论述歌颂文王、武王的功德,宣扬周、邵的风尚,通晓太王、王季的思虑,乃至于公刘的功业,并尊崇始祖后稷。周幽王、厉王以后,王衰败,礼乐衰颓,孔研究整理旧有的典籍,修复振兴被废弃破坏的礼乐,论述《诗经》、《书经》,写作《秋》,学者至今以之为准则。自获麟以来四百余年,诸侯相互兼并,史书丢弃殆尽。如今汉朝兴起,海内统一,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我作为太史都未能予以论评载录,断绝了天下的修史传统,对此我甚惶恐,你可要记在心上啊!”司迁低下着泪说:“儿虽然驽笨,但我会详述先人所整理的历史旧闻,不敢稍有缺漏。”
司谈去世三年后司迁任太史令,开始缀集历史书籍及国家收藏的档案文献。司迁任太史令五年正当汉太初元年,十一月甲朔旦冬至,汉朝的历法开始改用夏正,即以农历一月为正月,天在明堂举行实施新历法的仪式,诸神皆受瑞纪。
太史公说:“先人说过:‘自周公死后五百年而有孔。孔死后到现在五百年,有能继承清明之世,正定《易传》,接续《秋》,意本《诗》、《书》、《礼》、《乐》的人吗?’其用意就在于此,在于此吧!我又怎敢推辞呢。”
上大夫壶遂问:“从前孔为什么要作《秋》呢?”太史公说:“我听董生讲:‘周朝王衰败废弛,孔担任鲁国司寇,诸侯嫉害他,卿大夫阻挠他。孔知自己的意见不被采纳,政治主张无法实行,便褒贬评定二百四十二年间的是非,作为天下评判是非的标准,贬抑无的天,斥责为非的诸侯,声讨政的大夫,为使国家政事通达而已’。孔说:‘我与其载述空的说教,不如举在位者所所为以见其是非恶,这样就更加切显明了。’《秋》这书,上阐明三王的治,下辨别人事的纪纲,辨别嫌疑,判明是非,论定犹豫不决之事,褒善怨恶,尊重贤能,*视不肖,使灭亡的国家存在下去,断绝了的世系继续下去,补救衰敝之事,振兴废弛之业,这是最大的王。《易》载述天地、、四时、五行,所以在说明变化方面见长;《礼》规范人,所以在行事方面见长;《书》记述先王事迹,所以在政治方面见长;《诗》记山川溪谷、禽兽草木,牝牡雌雄,所以在风土人情方面见长;《乐》是论述音乐立人的经典,所以在和谐方面见长;《秋》论辨是非,所以在治人方面见长。由此可见《礼》是用来节制约束人的,《乐》是用来诱发人心平和的,《书》是来述说政事的,《诗》是用来表达情意的,《易》是用来讲变化的,《秋》是用来论述义的。平定世,使之复归正,没有什么著作比《秋》更切近有效。《秋》不过数万字,而其要旨就有数千条。万的离散聚合都在《秋》之中。在《秋》一书中,记载弑君事件三十六起,被灭亡的国家五十二个,诸侯奔逃亡不能保其国家的数不胜数。考察其变败亡的原因,都是丢掉了作为立国立本的秋大义。所以《易》中讲‘失之毫厘,差以千里。’说‘臣弑君,弑父,并非一朝一夕的缘故,其发展渐已是很久了’。因此,国君的不可以不知《秋》,否则就是谗佞之徒站在面前也看不见,*贼之臣跟在后面也不会发觉。人臣者不可以不知《秋》,否则就只会株守常规之事却不懂得因事制宜,遇到突发事件则不知如何灵活对待。人君、人父若不通晓《秋》的要义,必定会蒙受首恶之名。人臣、人如不通晓《秋》要义,必定会陷于篡位杀上而被诛伐的境地,并蒙死罪之名。其实他们都认为是好事而去,只因为不懂得《秋》大义,而蒙受史家诛笔伐的不实之言却不敢推卸罪名。如不明了礼义的要旨,就会到君不象君,臣不象臣,父不象父,不象的地步。君不象君,就会被臣下犯,臣不象臣就会被诛杀,父不象父就会昏聩无,不象就会忤逆不孝。这四恶行,是天下最大的罪过。把天下最大的罪过加在他上,也只得接受而不敢推卸。所以《秋》这经典是礼义本之所在。礼是禁绝坏事于发生之前,法规施行于坏事发生之后;法施行的作用显而易见,而礼禁绝的作用却隐而难知。”
壶遂说:“孔时候,上没有圣明君主,他在下面又得不到任用,所以撰写《秋》,留下一空的史文来裁断礼义,当作一代帝王的法典。现在先生上遇圣明天,下能当官供职,万事已经备,而且全各得其所,井然相宜,先生所要撰述的想要阐明的是什么呢?”
太史公说:“是,是啊,不不,不完全是这么回事。我听先人说过:‘伏羲最为纯厚,作《易》八卦。尧舜的盛,《尚书》了记载,礼乐在那时兴起。商汤周武时代的隆盛,诗人予以歌颂。《秋》扬善贬恶,推崇夏、商、周三代盛德,褒扬周王室,并非仅仅讽刺讥斥呀’。汉朝兴建以来,至当今英明天,获见符瑞,举行封禅大典,改订历法,变换服,受命于上天,恩泽布无边,海外不同习俗的国家,辗转几重翻译到中国边关来,请求献朝见的不可胜数。臣下百官竭力颂扬天的功德,仍不能完全表达他们的心意。再说士贤能而不被任用,是国君的耻辱;君主明圣而功德不能广泛传扬使大家都知,是有关官员的罪过。况且我曾担任太史令的职务,若弃置天圣明盛德而不予记载,埋没功臣、世家、贤大夫的功业而不予载述,违背先父的临终遗言,罪过就实在太大了。我所说的缀述旧事,整理有关人的家世传记,并非所谓著作呀,而您拿它与《秋》相比,那就错了。”
于是开始论述编次所得文献和材料。到了第七年,太史公遭逢李陵之祸,被囚禁狱中。于是喟然而叹:“这是我的罪过啊!这是我的罪过啊!残毁没有用了。”退而思:“《诗》、《书》义隐微而言辞简约,是作者想要表达他们的心志和情绪。从前周文王被拘禁羑里,推演了《周易》;孔遭遇陈蔡的困厄,作有《秋》;屈原被放逐,著了《离》;左丘明双目失明,才编撰了《国语》,孙的受了膑刑,却论述兵法;吕不韦被贬徙蜀郡,世上才传《吕览》;韩非被囚禁在秦国,才写有《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都是圣人贤士抒发愤懑而作的。这些人都是心中聚集郁闷忧愁,理想主张不得实现,因而追述往事,考虑未来。”于是终于下定决心记述陶唐以来直到武帝获麟那一年的历史,而始自黄帝。
从前黄帝以天为法,以地为则,颛顼、帝喾、尧、舜四位圣明帝王先后相继,各建成一定法度;唐尧让位于虞舜,虞舜因觉自己不能胜其任而不悦;这些帝王的德丰功,万世传。作《五帝本纪》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