樫接下来想的是,我在那个黑夜,担心地等着两天没回家的哥哥。哥哥和朋友回来后,又为他们那可怜的样而战栗,吓得快要过去了,而且没对任何人提起,因为太恐怖了…
那仅仅是恐惧…但是,我内心至今还怀有对那个黑暗前的黎明的恐惧,这本有什么意义呢?尽它没有给予哥哥和丈夫还有我以积极的东西,但从有和没有那个黑暗的夜晚是不一样的这一来看,怎么能说没有意义呢?
千樫想像着两千年前,因恐惧而逃走的女人们分别躲在自己家里不敢吭声的时候,复活的耶稣想要在加利利和弟们见面的情景。女人们吓得不敢说话时,朝着以仵斯村走去的弟们——《路迦福音》里是听说了女人们遇见的事的人们——听了在途中遇见的同行者的话,心里火起来。他们不知他是耶稣,听了他的话心里火起来。千樫想到这些弟以及害怕得不敢说话的女人们,到把自己纳这些因恐惧而沉默的女人们之中,心情就安宁得多了…
千樫又想起古义人从柏林带回来的画册使自己的心情剧烈动。达的妈妈,呆呆地坐在树下的忧郁的面容,完全是个弱无力的女,似乎画家是有意把她作为《可福音》里因恐惧而沉默的女人之一来描绘似的。刚开始看这本画册时,自己就对坐在树下的母亲产生了亲切…
至于自己经历了恐惧的事而逃跑、沉默,是在生下畸形婴儿的时候。在产床上,我听见接生的护士“啊”地叫了一声音!后来这个声音一直清晰地回响在我幽暗的心底。有时甚至觉得这会不会是看见夜回来的吾良和他的朋友时,被压抑的涌上咙来的声音呢。那天,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时,竟为自己不是躺在黑暗冷的佛堂里,而是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而到不可思议。
莫利斯·达克的漫画5
吾良只是为了见见古义人而来访已是多年不曾有过的事了。不过,他在电影界萧条时租借的旧大手的多川摄影棚工作时,经常到离得不远的成城学园的古义人家里来。
千樫觉得有趣的事情之一是,古义人不喜别人动他的藏书,只有吾良例外,不仅可以动,还可以随意拿走古义人尚未及阅读的新书。而且,吾良的习惯一向是,一旦拿走后就要看个明明白白,因此不能指望书能够平安还回来。
这一天,古义人收到了也特别引着千樫的《没有特的男人》校订版的英译本,古义人解释说穆西尔①的遗稿分是以不同于以前的方式编辑的,还说自己看到最初的翻译时,反而被“习作”“初期的习作”或“草稿”“笔记”之类的文章引了。甚至觉得小说的本只是依靠这些东西而成立的作品…
没有工夫读英文小说的吾良,研究了印有穆西尔照片的有趣封面后,望着窗外叶刚开始发红的山茱萸和开着大红朵的秋玫瑰。千樫想起这玫瑰居然叫“威廉·莎士比亚”由此还想起了吾良发还黑油油的时候的事。尽梅说他发染过…
后来吾良这么说过:
“你第一次看《没有特的男人》是阿光生前后吧?我记得你曾说过,以这写法,也许能写以前无法表现的主题。可是你没有这样写。”
千樫并不觉得吾良带有批评的吻。但古义人仿佛被诘问似的说:
“我要再好好看一下这个版本的习作和笔记分。研究一下那个时候以这写法才能写作的有关思考。从那以来的二十年,我一直在修炼小说的写作方法,所以这次也许能写来了。”
对此,吾良——千樫觉很稀罕——迎合似的附和着说:
“我希望你能找到这表现形式。因为归结底这是咱们共同的表现啊…”虽说后来才明白吾良是在讽刺,但千樫当时不由得话:
“对于吾良来说,所谓自己的表现,就是电影吧…”
“不,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吾良边说边凝视着窗外摇曳的秋玫瑰。
现在吾良已经死了,千樫以古义人从柏林带回来的画册为契机,重新开始思考自己内心潜藏的东西时,古义人给她讲了与此有关的和吾良的对话。于是,千樫对古义人说:“请你把那天晚上的事写来。”
“你自己不是也找到了把一直想写的东西表现来的形式吗?你的表现形式与吾良和我的表现是完全不同的…你画成画册的话,吾良也会兴趣的。”
千樫没有回答。对于哥哥和自己的个、才能的区别,从幼儿时就觉到了。类似可以说几乎没有。不过在绘画能力上却是相同的,有位亲友这样说过。可千樫觉得吾良的画和自己的画是完全不同的。吾良在人生终结之前赞赏了自己的绘画裁,这只能说是个例外。再说,自己本不认为自己能够将对于吾良和古义人来说重要的事件画成画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