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院里发生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不知有多少人在同时说话,也不知闯了多少人来。刘二妈几人慌慌张张的都爬下炕去往外跑,我也莫明其妙的跟着跑到外边去看。这时院里实在完全黑了,有两个纸糊的红灯笼在人丛中摇晃,我挤到人堆里去瞧,什么也看不见,他们也是无所谓的在挤着而已,他们都想说什么,都又不说,只听见一些极简单的对话,而这些对话只有更把人糊涂的:
很晚阿桂才回来睡,她躺床上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往的唉声叹气。我虽说已经疲倦到极了,仍希望她能告诉我一些关于今晚上回来事情。
“她那侄女儿你看见了么?听说病得连鼻也没有了,那是给鬼糟踏的呀,”他又掉转脸去朝站在柜台里边门的他的老婆说:“亏她有脸回家来,真是她爹刘福生的报应。”
“刘大妈的女儿贞贞回来了。想不到她才英雄呢。”即刻我到在他的睛里多了一样东西,那里面放着愉悦的,情的光辉。
我们话题一转到这里的学习情形时,他便又说:“等你休息几天后,我们一定要请你一个报告:群众的也好,训练班的也好,总之,你一定得帮助帮助我们,我们这里最难的工作便是‘文化娱乐。’”
“呵,你就是同志,我给你的一个条收到么?请坐下来谈谈吧。”
第二天一早我便到屋外去散步,不觉得就走到村底下去了。我走了一家杂货铺,一方面是休息,一方面买了他们很多枣,是打算送给刘二妈家里煮稀饭吃的。我请他们派个人帮我拿枣同我一回去,那杂货铺老板听说我住在刘二妈家里,便眨着那双小睛,有趣的低声问我:
他正安排再告诉我一些什么时,外边有人在叫他了,他只好对我说明天他一定叫贞贞来找我。而且他还提起我注意似的,说贞贞那里“材料”一定很多的。
像这样的青年人我在前方看了很多很多,当刚刚接他们的时候常常到惊讶,觉得这些同自己有一个距离的青年们都实在变得很快,不过一多了,也就失去了追求了解他们的心了。所以我便又把话拉回来。
我不能睡去,便在灯底下又整理着小箱,翻着那些练习簿,相片和削着几枝铅笔。我显得有些疲乏,却又觉着一新的生活要到来以前的那昂奋。我分着我的时间,我要从明天起便遵守着规定下来的生活次序,这时却有一个男人嗓在门外响起了:
“看见没有?”
“莫主任的信我老早就看到了,这地方还比较安静,一切事情我都托刘二妈,你要什么尽问她。莫主任说你要在这里住两星期,不过若是住得还好时,就多住一阵也不要。我就住在邻院,下边的那几个窑,有事就叫这里的人找我。”
尤其以刘二妈说话之中,常常要把声音压低,像怕什么人听见似的那么耳语着。阿桂已经完全不是同一走路时的阿桂了,她仿佛满能似的,很说话,而且也能听人说话的样,她表现很能把住别人说话的中心意思。另外两人不大说什么,不时也补充一两句,却那末聚会神的听着,怕遗漏去一个字似的。
“还没有睡么?××同志。”
我正要问下去时,他却又加下说明了:“她是从日本人那里回来的,她已经在那里了一年多了。”
“刚才,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么?”
还没有等到我的答应,这人便来了,是一个二十岁的还文雅的乡下人。
“看见了,我有些怕。”
他不肯上炕来坐,底下又没有凳,我便也下炕去:
我开始以为总是谁家要娶新娘了,他们却答应我不是的,我又以为是俘虏,却还不是的。我跟着人走到中间的窑门,却见窑里挤得满满的是人,而且烟雾沉沉的看不清,我只好又退来。人似乎也在慢慢的退去了,院里空旷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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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不禁也惊叫起来了。
我知他正在这村上负责,是一个未毕业的初中学生。
“那娃儿向来就风风雪雪的,你没有看见她早前就在这街上狼来狼去,她不是同夏大宝打得火么,要不是夏大宝穷,她不老早就嫁给他了么?”那老婆拉着
“怕什么,不也是人么,更标致了呢。”
“他们告诉我,你写了很多书,可惜我这里没有买,我都没有见到。”他望了望炕上开着的小箱。
“玉娃,你也来了么?”
“不,××同志!我不能说,我真难受,我明天告诉你吧,呵!我们女人真作孽呀!”于是她把被蒙着,动也不动,也再没有叹息,我不知她什么时候才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