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号
一月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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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前所忍受的一些人们给我的。别人说我怪僻,他们哪里知我却时常在讨人好,讨人喜。不过人们太不肯鼓励我说那太违心的话,常常给我机会,让我反省我自己的行为,让我离人们却更远了。
在一个老实人面前,我已尽自己的残酷天去磨折他,但当他走后,我真想能抓回他来,只请求他:“我知自己的罪过,请不要再这样一个不承受那真挚的的女人了吧!”
凌吉士,他能那样毫无拘束的在我这儿谈话,象是在一个很熟的朋友,难我能说他这是有意来捉一个胆小的人?我为要迫地拒绝引诱,不敢把光抬平去一望那可慕的火炉的一角。两只不知羞惭的破烂拖鞋,也着我不准走到桌前的灯光。我气我自己:怎么会那样拘束,不会调的应对?平日看不起别人的际,今天才知自己是显得又呆,又傻气。唉,他一定以为我是一个乡下才来的姑娘了!
我一共写了五封信,都是用前几天苇弟买来的好纸好笔。
我想能接得几个丽的画片,却不能。连几个最这个玩艺儿的姊姊们都把我这应得的一份儿忘了。不得画片,不希罕,单单只忘了我,却是可气的事。不过自己从不曾给人拜过一次年,算了,这也是应该的。
那个儿可真漂亮,这是我第一次觉到男人的,从来我还没有留心到。只以为一个男人的本行是会说话,会看,会小心就够了。今天我看了这个儿,才懂得男人是另铸有一贵的模型,我看在他面前的云霖显得多么委琐,多么呆拙…我真要可怜云霖,假使他知他在这个人前所衬的不幸时,他将怎样伤心他那些所有的丑的神,举止。我更不知,当毓芳拿这一一矮的男人相比时,会起一什么情!
但午饭吃过了,苇弟却没来。
我真不知应怎样才能分析我自己。有时为一朵被风散了的白云,会到一渺茫的,不可捉摸的难过;但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男(苇弟其实还大我四岁)把泪一颗一颗掉到我手背时,却象野人一样在得意的笑了。苇弟从东城买了许多信纸信封来我这里玩,为了他很快乐,在笑,我便故意去捉,看到他哭了,我却快意起来,并且说“请珍重你的泪吧,不要以为姊姊象别的女人一样脆弱得受不起一颗泪…”“还要哭,请你转家去哭,我看见泪就讨厌…”自然,他不走,不分辩,不负气,只蜷在椅角边老老实实无声的去那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那末多的泪。我,自然,得意够了,又会惭愧起来,于是用着姊姊的态度去喊他洗脸,抚他的发。他镶着泪珠又笑了。
毓芳是好人,因为她有云霖,所以她“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她去年曾替玛丽作过一次恋婚姻的介绍。她又希望我能同苇弟好,她一来便问苇弟。但她却和云霖及那个儿把我给苇弟买的东西吃完了。
夜晚毓芳云霖来了,还引来一个个儿少年,我想他们才真算幸福;毓芳有云霖她,她满意,他也满意。幸福不是在有人,是在两人都无更大的望,商商量量平平和和地过日。自然,有人将不屑于这平庸。但那只是另外人的,与我的毓芳无关。
这两夜通宵通宵地咳嗽。对于药,简直就不会有信仰,药与病不是已毫无关系吗?我明明厌烦那苦,但却又时去吃它,假使连药也不吃,我能拿什么来希望我的病呢?神要人忍耐着生活,安排许多痛苦在死的前面,使人不敢走近死亡。我呢,我是更为了我这短促的不久的生,我越求生得厉害;不是我怕死,是我总觉得我还没享有我生的一切。我要,我要使我快乐。无论在白天,在夜晚,我都在梦想可以使我没有什么遗憾在我死的时候的一些事情。我想能睡在一间极致的卧房的睡榻上,有我的姊姊们跪在榻前的熊毡上为我祈祷,父亲悄悄的朝着窗外叹息,我读着许多封从那些我的人儿们寄来的长信,朋友们都纪念我着忠实的泪…我迫切的需要这人间的情
云霖同毓芳两人看见我木木的,以为我不喜这生人,常常去打断他的话,不久带着他走了。这个我也激他们的好意吗?我望着那一两矮的影在楼下院中消失时,我真不愿再回到这留得有那人的靴印,那人的声音,和那人吃剩的饼屑的屋。
夜时,全公寓都静静的,我躺在床上好久了。我清清白白的想透了一些事,我还能伤心什么呢?
他,这生人,我将怎样去形容他的呢?固然,他的颀长的躯,白的面庞,薄薄的小嘴,柔的发,都足以闪耀人的睛,但他还另外有一说不,捉不到的丰仪来煽动你的心。比如,当我请问他的名字时,他会用那我想不到的不急遽的态度递过那只擎有名片的手来。我抬起去,呀,我看见那两个鲜红的,腻的,凹的嘴角了。
我不知那些闹的人们是怎样的过年,我只在中加了一个,是昨天苇弟拿来的,一共二十个,昨天煨了七个茶卤,剩下十三个,大约够我两星期吃。若吃午饭时,苇弟会来,则一定有两个罐的希望。我真希望他来。
毓芳错了,剑如也错了,莎菲不是喜听人解释的人。本我就否认宇宙间要解释。朋友们好,便好;合不来时,给别人苦吃,也是正大光明的事。我还以为我够大量,太没报复人了。剑如既为我病,我倒快活,我不会拒绝听别人为我而病的消息。并且剑如病,还可以减少我从前自怨自艾的烦恼。
晚饭还是我一人独吃,我烦恼透了。
十二月二十九
一早毓芳就来电话。毓芳是好人,她不会扯谎,大约剑如是真病。毓芳说,起病是为我,要我去,剑如将向我解释。
因为想到苇弟来,我便上单牌楼去买了四合糖,两包心,一篓橘和苹果,预备他来时给他吃。我断定今天只有他才能来。
我能告诉人吗,我是用一小儿要糖果的心情在望着那惹人的两个小东西。但我知在这个社会里面是不准许任我去取得我所要的来满足我的冲动,我的望,无论这于人并没有损害的事,我只得忍耐着,低下去,默默地念那名片上的字:“凌吉士,新加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