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却一路退回去,退回到他们渴望的地方,那“好的地方”
过夜了。车离小城越来越远,置于广袤的平原上,平原沐浴在月光里,让晶莹的雪光罩上了一层飘垂的轻纱。壮的匹艰难地趟过厚厚的积雪,雪黏黏地沾在车上,车晃晃悠悠,走得缓慢,几乎觉不在向前移动,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停下来。
寒冷变得愈加凛冽,像冰冷的利刃切割着人的肢,大家已经不太会动弹了。劲的风也渐渐苏醒过来,唱起野的歌,刮得车哗啦啦响。风像一只伸向蒙难者的贪婪的手,使劲撕扯着帐篷,帐篷抖动个不停,人们只好用不听使唤的手攥着,免得让风跑。
风的歌声越来越大,吞噬了男人们祈祷着的低语声,他们冻得麻木的嘴每吐一个字都异常艰难。风的尖利呼啸隐没了茫然无措、对未来充满恐惧的女人们的泣声,也隐没了孩们淘气的哭声,寒冷使孩们忘却了旅途的疲倦。
车叹息着碾过雪地。
最后一辆车上,勒亚依偎着未婚夫,他在以悲哀、单调的语气讲述着那场大的灾难。他那有力的臂膀搂住勒亚少女般小的躯,仿佛要保护她,不让她挨冻,不让她痛苦。勒亚激地望着他,温馨的情话静静地淌在杂的哀怨声和风声中,使两人忘却了死亡与危险…
车猛地颠簸了一下,众人摇晃起来。
车停下来了。
透过呼啸的狂风,从前面的车上隐隐传嗓门的说话声,挥鞭声和说个不停的急切的嘀咕声。大家下了车,着凛冽的风匆匆向前奔去,有匹倒了,连带着把另一匹也拽倒了。男人们围着,想援一把手,却使不上劲,因为风把他们得就像弱不禁风的稻草人,翻卷的雪得他们缭,手也冻僵了,没有一力气,十个手指就像并排立着的木桩。向远望去,没有人烟,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平原怀着对自浩瀚无垠的自负,隐没在雪的微光之中,而狂风将他们的呼喊漫不经心地吞噬掉。
人们清醒了,他们再一次悲哀而全面地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境。死神以可怖的新形象卷土重来,他们无助地站在一起,面对不可抗争、不可战胜的自然之力,面对严寒的难以抵御的利刃,他们不知所措。
狂风在他们耳边一遍遍地尖叫着:你必须死在这里——,死在这里一
他们心中对死亡的恐惧变成了心如死灰、无望的顺从。
没有人大声说这个想法,但众人的心思是一样的。他们尽量挪动僵的,笨拙地爬车里,地靠在一起,等待死亡。
他们不再奢望有人来救他们。
他们依偎在一起,每个人都和自己最亲的人依偎着,为了能够死在一起。车外的狂风,他们永远的伴侣,在唱着一首死亡之歌,雪围着车筑起一大而晶莹的棺椁。
死神慢慢地临近了。冰冷刺骨的寒气侵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孔,有如一毒素小心翼翼、又胜券在握地将一一地蚕掉…
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逝去,仿佛要让死神有充裕的时间,去完成解脱生命的伟业…沉重而又漫长的时光逝着,分分秒秒都在将万念俱灰的灵魂引永恒。
狂风一边快乐地歌唱,一边放肆地讥笑这平庸乏味的戏。月亮将银辉漫不经心地洒向生命和死亡。
最后一辆车上鸦雀无声。有几个人已经死去,别的人则沉浸在幻想的力中,幻象使死神不再那么恐怖。所有人都悄无声息,一动不动,只有思绪还在像炙的闪电翻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