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暗小院,他总算找到了厨房。那半聋半瞎的老,正将一大碗汤面摆到桌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来,面汤的颜就像是泥,上面还飘着发了黄的菜叶。
可是在他看来,已是一顿很丰盛的晚餐。
他起走过去,大声:"这碗面给我,你再煮一碗。"直到现在,他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命令的气,只可惜现在已没有人将他的话当作命令了。
老看着他,很快的摇了摇。
空群皱眉:"你听不见?"
老却一嘴残缺发黄的牙齿笑了,:"我又不是聋,怎会听不见,只不过这碗面是我要吃的,等我吃完了,倒可以再给你煮一碗,但是也得先拿钱给我去买面。"空群沉下了脸,:"你这是什么态度?像你这样对客人,怎么能生意?"老又笑了,:"我本来就不是在生意。"空群:"那你这店开着是什么的?"
老叹了气,:"什么也不,只不过在这里等死,若不是快死的人,怎么会到这地方来。"他连看都不看空群一,忽然弯下腰,竟吐了几在面碗里,喃喃:"我知你也是个没钱付帐的人,那破屋让你白住两天也没关系,但这碗面却是我的,你要吃,除非你敢吃我的。"空群怔住。他怔住在那里,握着双拳,几乎忍不住想一拳将这老胃里的苦打来。
可是他忍住了。他现在竟连怒气都发作不,只觉得满嘴又酸又苦,也不知是该大笑几声?还是该大哭一场?纵横一世的他,难竟会在这又脏又臭的厨房里,为了一碗泥似的汤面,杀死一个半聋半瞎的老?他实在觉得很好笑。
他忍不住笑了,但这笑却实在比哭还悲哀。
一阵风过,几片枯叶在地上打着。
"我现在岂非也正如这落叶一样?也正在烂泥中打?"空群垂着,走过院,上弦月冷清清的光芒,将他的影长长的拖在地上,他推开门的时候,月光也跟着照了去,照在一个人上。一个人幽灵般站在黑暗里,门推开时,冷清清的月光就恰好照着她上穿的衣裳一件红的短褡衫,着条黑缎上绣着火红桃的百折湘裙。
空群的呼突然停顿。他认得这衣裳,沈三娘第一次来见他时,穿的就是这件衣裳,就在那天的晚上,他从她上脱下了这衣裳,占有了她。不到了什么时候,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晚上她带着泪,轻语央求他的脸,也忘不了这衣裳,虽然这衣裳她已多年没有穿过了。
现在她怎么会又穿上这衣裳?怎么会忽然现在这里?
莫非她还没有死?
空群忍不住轻轻呼唤:"三娘,是你?"
没有回答,没有声音。只有风声从门外来,得她整个人飘飘的,就仿佛要乘风而去。
有的人竞好像既没有血,也没有,只不过有副空的躯壳而已。也许连躯壳都没有,只不过是她的鬼魂,她无论是死是活,都要来问问这个负心汉,问他为什么要抛下她,只顾自己逃命?
空群的脸已铁青,黯然:"三娘,我知对不起你,无论你是人是鬼,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抛下你了。"他开始说话的时候,人已慢慢地走过去,说到这里,突然手,一把扣住她的臂。
站在这里的,既不是她的人,也不是她的鬼魂,只不过是个穿着她衣裳的稻草人而已。
空群的脸已变了,正想翻,一柄剑已抵在他背脊上,冰冷的剑锋,已刺透了他的衣裳。一个人从门后走来,悠然长:"天皇皇,地皇皇。关东万堂,如龙,人如钢!"空群沉声:"你是什么人?"
这人:"我是个人,跟你一样,是个有血有的人,既不是鬼也不是钢,所以我若是你,我现在一定会老老实实地站着,连一动都不动。"他的声音尖锐而奇特,显然不是他本来的声音。
他冷冷地接着:"你当然也不愿意看见这柄剑从你膛里刺去的。"他的手用了用力,冰冷的剑锋,就似已将刺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