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珠海的聚会是柳思思发起的。柳思思嫁给了一个在珠海投资的港商，很阔气地住在shen圳蛇口的小洋楼里。柳思思的老公投资的是一家制药公司。

这家公司为了打开在内地的销售，请了我们十几家医院的有关人员商议zuo临床对照的事情。柳思思这一下就不放过我了。她抓住了一切机会尽情展示她的幸福生活和对旧日同窗的友爱。柳思思本来就是一个火热的女孩子，突然的富裕使她更加火热。柳思思掏钱组织了在珠海的武汉老乡的聚会，大家都坐上日本面包车，到海边的小渔村去吃最新鲜的海鲜。大maochu现在这个聚会上。据说他在珠海搞修建珠海机场的工程。我听了这话就犯yun。修建机场是一件多么浩大的工程，我不知dao大mao能够在这里面搞什么。因为自从改革开放以来，但凡在南边zuo了几天事情的人说话都是这样，口气都大得无边而且内容都大而化之。我也就没有迂腐地追问大mao怎么在搞珠海机常那天来的都是武汉老乡，柳思思又是同班同学，大家彼此一点没有陌生gan。无论是谁，统统都被笼罩在了柳思思制造的热烈而随意的气氛中。我和大mao在这样的气氛中相互笑了一笑，握了一下手，就被大家拉去唱卡拉OK。好像我们中间gen本就没有隔着几年的时光。

海鲜上来了。虾，蟹和贝类都在活蹦luantiao，海水的咸腥气在餐桌上弥漫。这的确是在城市的大酒楼里吃不到的新鲜，也是没有钱和没有车的人所享受不到的gan觉。大家都积极地吃了起来。一律都喝了白酒。柳思思无比殷勤地劝说大家喝白酒，说海鲜是大凉的食wu，不让白酒烧一烧就会坏肚子。十几个人大吃大喝，互相敬酒，碰杯，你和他说话，他又和他说话，嗓门需要一个高chu一个。所有的话题几乎都被腰斩，所有的问题都是答非所问，语言的碎片在袅袅的酒气当中被大家掷过来踢过去。从这些碎片中，我仅仅知dao大mao有了第二次婚姻。大mao的老婆非常年轻漂亮。还有大mao和柳思思的关系。似乎他们是情人，似乎又不是。柳思思倒是一个劲地替大mao剥基围虾。她把剥好的虾仁送进大mao的碟子里的时候，yan风十分的柔情。大mao却毫不在意地一再地把虾仁跟旁人分享。后来大mao喝醉了。他突然地站了起来，自豪地对大家说：看，我会走路！你们谁会？

在回去的车上，大mao一直躺在后排。大家以为他在睡觉，可是当我们议论珠海这个城市如何如何好，气候如何如何好，如何静寂，如何小巧，如何适合居住和养老的时候，大mao伸过手来攥住了我的胳膊，用醉鬼那zhong没轻没重的语气说：你的xing格适合珠海呀，你怎么不来珠海！武汉究竟有什么好？我就是想不通武汉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牺牲一切呆下去！

你是不是有病啊？正常的人谁不知dao人往高chu1走，水往低chu1liu啊！

柳思思问：大mao你瞎说冷志超，她牺牲了什么？

男人们解围说：大mao今天喝高了。

大家就又谈起别的来了。主要谈怎么挣大钱的问题。车内BP机此起彼伏地响，包括大mao的。大家都捂着嘴ba用手机回电话，也包括大mao。到了城里某个停车场，大mao说有急事。他急急地下了面包车，开上他自己的小车chu1理他的急事去了。这一次的大mao黑瘦了许多，显得慌慌张张，忙忙碌碌。

在从珠海回到武汉的途中，我思考了这么一个多年没有思考的问题。我为什么呆在武汉？

我想起了我二十岁的那一年，那个油凌的天气，我从汉沙公路上进入了武汉。我的脚被大mao揣在怀里。这情形就是发生在湖北，在武汉。我在武汉读了医学院。我的人生初次地被别人尊重和赏识，我一动不敢动，生怕挪了一个地方，那良好的gan觉就破损了。我在妇产科实习接生的第一个女孩子，名叫肖依，她ti质不太qiang壮，时常来看玻她很羞怯，无论如何都要等着我给她看玻一年又一年，我看着她长大。现在肖依弹得一手好钢琴，只要为我弹奏，她就可以发挥得超常。所以在她参加比赛的时候，她的父母是一定要请我到场的。我和肖依的父母成了好朋友。肖依的父亲是华中农学院的副教授，研究无gen栽培西红柿。有时候我们一起去华农看各zhong植wu，在南湖边散步，或者看书。我和他们在一起，任何时候都没有不安的gan觉。与人相chu1，没有不安的gan觉是多么难得啊！这样的朋友在武汉，我还有一两个。我shen知自己是一个不那么容易与周边rong合的人，一般说来，别人进入不了我，我也没有进入他人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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