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县政府和国军在莲城东郊修筑了莲城战役阵亡将士公墓和死难民众公墓，墓碑有十几米高，是用从城墙上拆来的石tou砌成的。两座公墓相距很近，大小也相同，墓前都砌有用于祭祀的水泥供桌，不同的是阵亡将士墓前另修有一个烈士纪念坊，上面镌刻着蒋中正、于右任、孙科等国家要人的题词。清明节这天，南门小雅与覃玉成以罹难者亲属与修建公墓捐赠者的双重shen份参加了公祭活动，此时，离南门秋夫妇去世已经两年多了。

细雨纷飞，小风清凉，小雅的刘海上凝结了许多晶亮的小水珠。脸上一片chaoshi，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小雅本没有想哭，哭又哭不回爹妈，可是低tou默哀的时候，她添了添liu到嘴边的yeti，却有一gu咸味。覃玉成一直在旁边注意着她，生怕她悲伤过度，后来见她表情平静，这才稍许放下心来。倒是他自己，在听县长yin诵祭文的时候，yan前浮chu师傅的面容，鼻子突然就酸了，他拚命地忍，也没能忍住，泪珠大颗大颗地hua落，掉到地上，竟发chu月琴的丁冬声。

公祭完毕回家时，覃玉成特意走在小雅的左侧，用shenti挡住她的视线，以免她看到福音堂遗址。他不停地说话，以分散小雅的注意力。小雅够可怜的了，他不愿她再chu2景伤情。进了吉庆街，覃玉成瞟见一个颀长的背影像一件晾在篙子上的长衫似的在前面飘然而行，边走边看着一份报纸，腋下还夹着一本厚厚的书。是久没谋面的约翰逊牧师。约翰逊登上了南门坊门前的台阶，覃玉成才悟到约翰逊是来找小雅的，于是jin走两步，恭敬地唤了一声。

约翰逊慢慢转过shen来，覃玉成与小雅抬tou看去，顿时噤若寒蝉：他的脸上布满了疤痕，没有了眉mao，左yan睑外翻，嘴ba也歪斜着，显得怪异恐怖。约翰逊说：“对不起，吓着你们了吧？我伺奉上帝一辈子，想驱逐人们心里的魔鬼，却没想到命运将一张魔鬼的脸送给了我！”

小雅ma上说：“没事，心好的人模样再丑也吓不着人，牧师先生，你还好吧？”

约翰逊说：“我脸上不好，心里还好，我还有我的使命呢，你们怎么样？”

小雅点tou：“我们也还好，不guan如何日子还是要过的。进屋坐坐吧。”

“不了，看到你就行了，”约翰逊说“我是来向你dao歉，也是来向你dao别的。”

“dao歉？这从何说起呵。”小雅很讶异。

“我没有保护好你爹和你妈，一直shengan内疚。”约翰逊牧师说着在xiong前划了个十字。

“这不能怪您，”小雅问“您要离开莲城么？”

“我要回mei利jian，修复教堂和医院的钱差得太远，我想回去筹笔款子。可是，还不知我回得来回不来。”约翰逊yan里liulouchu忧郁的神情。

“为什么？”

“主让人忏悔，叫人向善，可主往往有心无力，他没法阻止愚蠢的人们自相残杀。二次世界大战才停，中国内战又起，你们看，国军与共军在东北西北都打得不可开jiao，说不定哪天，战火又要烧到莲城来！唉。”约翰逊牧师说着抖抖索索地展开手里的报纸。

小雅接过报纸看着，两dao细眉不觉蹙了起来。

“我要走了，也没什么送你，这本华文版的《新旧约全书》，噢，也就是我们的圣经，就留给你zuo纪念吧。人的灵魂要有信仰、有皈依、有忏悔，才得以安宁，得以诚实，得以mei好。保重吧，希望我们能再见！”约翰逊chouchu腋下夹的书递给小雅，退下台阶，挥挥手转shen走了。不一会，那个飘逸的shen影就隐没在街tou人群之中。

回到屋里，覃玉成找了条干mao巾让小雅ca干tou发。两人坐在客厅里，lunliu看那张《国民日报》上的战况报dao。店铺门还关着，还可zuo半天生意，可谁也没想到去开门。报纸上密密麻麻的铅字在覃玉成yan前飞舞，他依稀听到了熟悉的枪炮声。自从收到季惟仁从上海发来的那封信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了。覃玉成觑觑小雅，低声说：“也不晓得师兄如何了。”

小雅平静地说：“无非是两掉。”

“什么意思？”

“不是他已经把我忘掉，就是他已经死掉。”

“莫讲不吉利的话！”

“不过，我宁愿他把我忘掉，只要他平安。”

覃玉成说：“放心小雅，师兄是个jing1明人，不会有事的，更不会把你忘掉，有你这么个好女子，还有这么一份家业在等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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