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笨行李走金碧辉煌的大厅时梅朵没有受到耻辱，在浴中心当着众人的面除下自家的土布罩大衩时没有受到耻辱。突然，这耻辱就来了。梅朵情不自禁拿那件缎旗袍蒙住了，放声哭了。

三

梅兰并不是要梅朵来什么，梅兰只是要让梅朵过几天好日，梅兰的意思是让妹妹见识过了，享受过了，再给妹妹一笔钱回家去过安稳的生活。总之的心里也舒坦了，只要妹妹吃好穿好兴兴，天天夜里勾着心尖尖的那笔欠账终于可以抚平了。

但梅朵在到达城市的一个月之内，就学会了香叫香氛，抹红嘴叫上彩，罩衩叫文底。梅朵和其他农村上来打工的女孩不一样，那些女孩大都是从小饭馆小酒吧的苦活儿开始起，慢慢地把一些东西看在里记在心上，思想在慢慢地转变，慢慢地才知什么是享受生活，然后为着能够得到这样的理想生活而辛勤地劳动。而那些生在城市的平民家的女孩，她们的日较丰裕些，也还是地过着，她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世界上是有那么一些女人，她们的生活和我们的不一样，于是她们习惯了这概念，她们经常看见那些过舒服日的女人在边走来走去，购广场的品店里，娱乐场的小包间里，但是只要一有机会，她们就会迅速地成为那些女人中的一个，迅速地适应，毫无破绽。

梅朵一开始介的就是纯女人的地方，档的地方，梅朵直接就从零到了一百，在这样的环境中间，梅朵从一开始知的就是笔是要卖几百元一支的，文这样的小布片组合也是要卖几百元一件的，睛里脑里满满的都是名牌级品，再要回到从前，那是本不可能了。

于是梅朵决要求把自己安排下来。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梅兰为妹妹设地想一想，认为梅朵想留在茶坊也是好事，去茶坊的小先生层次都很，无论那些茶坊小们以前是怎样的俗，没文化，到最后你看到的她们都是一致文雅走路，温顺微笑，向客演示繁复的茶，就是端着一杯立顿红茶，那黄小标签悠然地飘在晶杯的外面，也能透几分闲适来。

当然是比去外面的酒吧啤酒广场工好。影响时尚来往的大多是女人，还有就是送女人们来的女人的情人，老板，丈夫，这些男人很安全，他们的心思不会在陪伴女人的时候还随表现，所以影响时尚的保龄球馆茶馆生意要比酒吧之好得多。商场的生意也还不错，有些衣服化妆品是可以吞吐好几回的，有些女人只赚中间的差价，半小时前买的琳琅满目上又会飞回来折成现钱，那是很蓄的法，有些女人很想从男人袋里掏钱，直接掏就会很难看，但如果是男人自愿掏钱来为她买什么，那又另当别论。总之，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这样对梅朵不好，梅兰想，但梅朵想去茶坊是好的，晓那里的小走动得快，新手不长久就会逃掉，去别的能多赚钱的地方，但每天都有新人现，源源不断，新人们都很年轻，健康，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于是晓总是很放心。去茶坊可以赞同，梅兰想。一念之间。

后来梅朵学会了看影碟片，一最新最新的香港电影，名字叫《甜》的，里面黎明就是这么对张曼玉说的，黎明的表情很夸张：“你有BB机啊，BB机啊，你真能啊。”梅朵想起来了很多往事，虽然那些往事只不过是发生在一个月之前，梅朵已经不再有耻辱了，只是经常地恨自己，恨所有的东西和人，恨自己刚来那会儿，怎么那么蠢呢？穿成那样，也招摇过市。梅朵觉得自己比黎明要好些，梅朵从一开始就没有把BB机放在里，梅朵的概念就是满世界的女人，她们用的都是手机，什么是手机，有黄的，红的，只只都很巧，最小的放在手掌里象一只甲壳虫。梅朵熟练地打开梅兰手机的折叠机板，摁下了117这三个数字，里面传来了清晰的报时声音，梅朵侧着，听了一遍又一遍，脸上浮着微笑，很快，梅朵就不再碰梅兰的手机了，梅朵对自己说，手机显什么显，还有更好更好的东西在将来，尽那些东西现在看来都很模糊，遥不可及。

梅朵认为梅兰很有钱。尽梅兰一再向梅朵解释，是，自己是有房，郊区的房也不是很贵，十几万就能买到，自己是有车，但那车只是为了方便而已，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算是有钱，只不过是因为住的地方离影响时尚太远了，必须要辆车罢了，这车又是目前国内最便宜的，云云。梅朵不信，只觉得自己的情绪在变坏，那是一汹涌的觉，控制不住也掩饰不了。梅朵和梅兰不一样，梅兰的思想和情在六年之间已经换过无数次了，除了梅兰这个名字，梅兰所有的一切都完全和从前决裂了，而梅朵虽然在短时间里明白了很多理，但骨里还是稚的，只是梅朵自己不知罢了。总之，小镇裁铺的学徒梅朵已经变成了影响时尚的茶坊小梅朵，崭新的生活在等待着梅朵。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