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三

“嘭咚嘭咚”的打米机和“隆隆隆”飞转的打面机，把一间不大的米机房震得像要坍塌似的。这机械得震耳yu聋的声音，曾给矫楠带来过huan欣和喜悦。听着这两bu机子开动起来的噪音，矫楠曾觉得像在听着人们huan唱。不是嘛，米机掌握得好，chu米率高，打chu来的米颗粒饱满，又扇又筛，也不见多少碎米。矫楠的好名声一下传到四乡八寨去了。加上他无牵无挂，一天到黑守在米机房里，服务态度又好，歇凉寨米机房等着打的谷子，总是从房间里一直排到机房外的院坝里，打米机日夜在响着。满寨上的人都看到，换了个人，集ti干包chu去的打米机房兴旺起来了。

打一百斤谷三角钱，忙闲扯平，平均每天打个千多斤谷子，收入三块钱。扣去电费、米筛钱和机子损耗，一天实际有两块几角钱收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守着米机房，也就是千把块钱的进款。上jiao给大队八百，矫楠能有多少实际收入呢，一两百块钱ding破天了。为这一两百块钱，他得一年到tou守在机声隆隆的米房里，一天到黑等着挑谷子来。从早到晚，tou发上、脸上、肩上、shen上，全都蒙着一层细蒙蒙的米灰，去到哪儿都带去一gu谷米气息。

矫楠这才晓得在乡间要靠劳动赚钱也不容易，这才晓得吴大中要他上jiao八百元的厉害之chu1。他的小舅子多年经guan着米机房，想必他心tou是有个数目的。

不过这没把矫楠难倒，进米机房不到一个月，他就摸熟了打米机的习xing，熟悉了打米的几dao程序。把chu米率由多年来的百斤谷子chu米六十八斤到七十斤，提到七十二三斤，晒得脆、回得适宜的谷子，他甚至能打chu七十四五斤米来。

这年tou，赶场天粮市上的议价米，卖到五六角钱一斤，哪个农民不珍视这二三斤米的差别啊！歇凉寨米机房的好名声传得团团转转都晓得，连离得六七里、八九里之外的山寨上，都有人挑着谷子来打。原先平均每天来个千把斤谷子，一下子提高到一千五六百斤谷。

矫楠的收入相应地增加了，他心tou很清楚，这就差不多到ding了。每天的谷子来得再多点，他辛苦点还能撑得住，米机受不了呀，电动机受不了呀。他jian持停机的办法，接连打三四个小时，就让电动机停歇半小时，免得机qichu故障。

米机开动起来，把chu米口的大小调适当，打米师傅实在也没多少事儿。自有来打米的人将谷子倒进斗里，打完后关熄机子，来人自会把米糠扫得干干净净，矫楠只需守在一边瞧着就行了。

米机房是山乡里一个传播信息的好地方。背着背篼、挑着箩筐、赶着川ma驮谷子来的农民们，在等待打米的时间里，有的坐在门槛上，有的将扁担放平在箩筐上坐下，有的就势半蹲下，咂着叶子烟，天南海北地啥都扯：工厂里把汽车开到墟场上收购洋芋啰；商店里又没酱油卖啰；步云寨一个姑娘chu嫁，娘家这tou办酒，光礼金收了一千零几十啰；猪崽的价格又上涨啰…什么消息都有人摆，批斗游街、小偷qiang盗、民俗民风、婚丧嫁娶。小季麦子大丰收，国家减免了小季的公余粮，让农民们将就收上来的这一季麦子对付青黄不接的五荒六月这一信息，矫楠就是听来打米的老乡讲的。寨邻乡亲们摆起这件事，一边喊好，说饿不到肚pi了；一边又嚷嚷恼火。原来，贵州偏僻山乡的农民们，吃惯了包谷，却吃不惯麦子。收回麦子，拿到磨包谷的大磨盘上磨碎，连麦麸带面粉，搅和在一起，放在甑子里蒸、下在汤锅里煮，咋个吃都不舒服。了解到这一情况，再去农民家灶台上一望，矫楠心tou明白了，山乡里缺一架打面粉的机qi。把麦子打成面粉，蒸馒tou、zuo包子、擀面条，他们准定喜huan吃。他暗暗算了一笔账，zuo了一番调查研究，光歇凉寨大队，今年收上来的麦子就有十几万斤，每斤麦子打成面粉，照国家规定的价收二分钱，就可以收两千多元。一台打面机连带附件，只要近千元。算上运费，也只不过一千chutou。他去找队长，给队长算了这笔账，要求队里chu钱买打面机，方便群众。机子买回来，他愿意经guan，实报实销、干包jiao钱，他都愿意干。队长说他纸上谈兵、异想天开，还连发几个问题：停电怎么办？机子坏了怎么办？群众舍不得付二分钱来打面粉，没生意怎么办？再说，hua那么多现金，买回一台机子，只guan一年，明年没那么多麦子了，那这么大台机子不成了一堆废铁？矫楠试图说服不识一字的队长，队长一句话堵死了他的路，就算一切都能像他说的那么顺当，歇凉寨生产队也没这么大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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