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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3
这一片住宅区,没有严格的弄堂和街的区别。街是弄堂,弄堂也是街。街两边便是东凸西凹的带阁楼的房子,这里那里,还有东一间西一间的简屋、平房。横七竖八的晾衣竿,经常从这家阁楼的窗口,伸到对面的yang台上。晾着的衣裳,风一大不是chui落进邻居家的矮窗,便是卷住了电线。两口子一吵架,满弄堂的人全知dao。
盛天华,一个云南西双版纳来的乡下小孩,能找到这里来,真算他本事大了。
俞乐yin急急忙忙从别墅楼赶回娘家来,不时和一路上碰到的街坊邻居打着招呼。她本想吃过饭再来,但又怕儿子在家等不及,自说自话闯到别墅楼里来,那就僵了。别墅楼离他娘家,实在太近了呀。
俞乐yin娘家,是自己hua钱翻盖的两上两下的青砖小楼房,后面还有一只小天井,一小间平房。
她走进家门的时候,父亲、母亲、弟弟、哥哥、嫂嫂和侄女都一脸jin张地瞅着她。
"魂灵落了!"她就见不得娘家一张张怕事的脸,怪不得他们穷,没一点魄力,怎么能像ma超俊一样发财。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娘家老少,诧异地问:"天华呢?"
"后面小平房里。"娘小声说,"也巧了,他在外面大ma路上问路,正好碰到我在买酱油打醋,我听不懂他的话,让他写给我看。他掏chu一个信封,我一看,正好是我家的门牌号码,又听说他从云南来,我就猜chu他是谁了。"
"带他进来时,碰到的人多吗?"俞乐yin听娘一说,稍安了点心,这么说不是天华自己七找八找寻进来的,邻居们不一定知dao。
"碰到的人不多。也没人问。"娘显得完全明白这事的利害关系,压低了嗓门dao,"一到家,我就领他进了里面小平房。"
"好。"俞乐yin对娘家人的chu1理还算满意,她又问一句,"晚饭都煮好了?"
"就等你来一起吃呢!"娘lou了点笑容dao,"就怕吃的时候,隔bi邻居走进来…"
这个环境里,吃饭时分端个饭碗串门、或是饭后进屋来聊天是常事,阻挡不住的。俞乐yin一皱眉,摆摆手:
"这样,一会儿把我和天华吃的饭,端进小平房。"
"好的好的。"娘连声答应,
俞乐yin穿过房间,进入和天井并列的小平房。
一个足有一米七十的小伙子离座站起来,迎着她走来:
"阿妈!"
天哪,她的儿子几乎比她整整高chu一个tou。他已经在变嗓了,他哪里还是个娃崽,哪里还是个小孩啊!他整个儿是大小伙子了。
俞乐yin的心一阵震颤,使劲地眨着yan睛,抑制着不让涌上yan眶的泪水liu下来,她挥着手dao:
"天华,你…你坐,坐啊!"
盛天华微带拘谨地坐了下来。这是天华,是她的儿子,没错,她依稀还记得他幼时的面貌,长大了,他明显地像母亲,像他的舅舅。只是他比乐升舅舅要壮实,言行举止间带着gu山野之气。俞乐yin见小桌上已倒了杯桔子水,把杯子往儿子面前推推:
"喝水,你喝水。天华,你咋个到上海来了呀?"
"我想阿妈。"天华端起杯子,一口喝了大半杯橘子水,直截了当dao,"阿爸娶了龙桂枝,又生下了弟弟、妹妹,对我一点也不好。"
俞乐yin惊疑dao:"又一气生两个娃娃?那里就不搞计划生育?"
"乡下地方,哪讲究这么多。"天华的语气有点不耐烦,"生三个四个的都有,他们生两个,算是好的呢!那个龙桂枝,一逮到岔儿就指桑骂槐地咒人。她还骂你呢,阿妈。"
"她咋能这样。"俞乐yin嘴里这么说,心里仍有点虚。是呵,当年为回上海,她抛夫别子,一走了之,是有些过分。
看来真正受委屈的是孩子。
天华越说越忿然了:"连阿爸也帮着她。我要朝龙桂枝还嘴,他就抡起ba掌打我。我都长这么高了,还挨他的打。"
泪水夺眶而chu,俞乐yin想克制都克制不住,当着久别重逢的儿子垂泪,她觉得不好意思。掏手绢拭了拭泪,她顺手摸chu一包钱来,点chu一百元,sai到儿子手里。
"天华,你别说了,说得我心tou难受。这点钱,你先hua着。"见天华接下钱,俞乐yindao,"你来了,好好在上海耍,开开yan界,玩个够。好在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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