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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红腰带(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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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红腰带

黄木匠翻厢倒柜找两样东西:红腰带和毯帽tou。

那是从先人手里传下来的,摆开阵势造船的时候,他都带着。老人常年束着那条红布条子腰带,带儿上的红已褪尽,成了黑腻腻的布条子。灰乌乌的毡帽tou,风化了似的,仿佛抓一把就要灰散。

日子久远了,那时黄木匠还小。爹娘叫他小柱子。中原家乡发大水,爹用独lun车推着他跟随族人逃荒。在这次迫不得已的大迁徒中,他们伴随老祖走了八十八天,大水卷走了一半族人的生命。他们懵tou懵脑地走进冀东平原的一片无边无际的大草泊里了。像遇了鬼打墙,老祖实在走不动了,这个威震中原的木匠世家就这么完了么?老祖不甘心呢。黄昏的时候,老祖泥塑木雕般地呆坐着,周围跪着三支儿族人。小柱子不知chu啥事,他随爹娘朝老祖跪着。他们都盼望老祖能在最后一刻,给他们指chu一条生路。然而无论怎样叩tou、磕拜和祈唱,老祖不也睁一下yan。老祖寡白的脸像一团rou皱的火纸,十分清晰地显chu一条红胀透熟的血脉,血脉风干了似的绷jin。在夕yang落下的最后一刻,老祖缓缓伸chu枯手从shen边的纸盒子里拿chu三个毡帽tou和常年系在老祖腰间的被断成三截的红腰带。老祖干癟的嘴角蠕动了一会儿,族人们跪着,对天盟誓:从此以后,不guan走到哪里,凡有这两样wu件的,就是族人的血脉!发誓要一代一代传下去,老祖一声长吼,就直tingting地倒下去了。族人们大哭,匍伏在地,lun着去吻老祖血脉的印痕。黎明到来的时候,三支人奔三个方向去了。小柱子跟着爹娘,携着吉祥的毡帽tou和红腰带,一步一步向南走了。在遮天蔽日的芦苇dang里,他们象野兽一样瞎撞,独lun车上仅有一把老锯、一把刨子和一tou板斧。昏天黑地扎挣了七天七夜,他们终于听到chao音了。从此,他们这支儿就在雪莲湾安营扎寨了。

造船!黄家的槽子船威震雪莲湾了。

爹成了赫赫有名的黄大船师,跟爹造船的小柱子随着一天一天长大,手艺也很jing1到了。大船师的故事遍地走。爹总是谆谆告诫,黄家船同人一样正。爹dai毡帽造船的样子,他永远忘不了。爹的心野着呢,发誓黄家船一定要闯进白令海。那是从先人手里传下来的,过去摆开阵势造船的时候,黄木匠都带着。老人常年束着那条经布条子腰带,带上的红已褪尽,成了黑腻腻布条子,但这是避邪的好wu件。在民间习俗中,qiang调红的作用,于是民俗中就有了一个明目:“偷红”灰乌乌的毡帽tou,风化了似的,仿佛抓一把就要灰散,可老人一直dai着它。他藏上毡帽tou,帽檐儿里零零散散地cha一溜儿自己卷的喇叭筒烟。烟是土黄se的,烧纸裹的。天热了,老人就将毡帽挂在白茬儿木板上,高高地晃dang着。即使老人去撒niao了,儿子和徒弟们见了毡帽会说:“爹在呢!师傅呢!”于是他们的活儿就细了。在许多个平平常常的黄昏,黄木匠回到村口总是要默立一阵子,像是歇脚,又像是表示点什么。老人touding洒满霞辉的毡帽tou,就引来老老少少村人的敬意。“黄大船师回来啦!”村人叫着,端chu蓝sehua纹的cu瓷大碗忙不迭地向老人敬酒。

红腰带和毡帽tou都找chu来的时候,黄木匠发chu哑哑的咳嗽声,激动得心里鼓鼓涌涌,老脸放chu豪光来。老人抖抖索索地系上红腰带,又拿jimao掸子扫去毡帽上的灰尘,就很庄严地dai在秃ding的tou上了,颤颤地颠chu耳房。黄木匠直杵杵地站在门口的歪脖子老槐树下,等着回来添坟的儿子们。秋熟的日子很缓。狗叫了两声,钻了。猪又“嗷嗷”嚎起来,漫来一gu发酵饲料的酸涩味儿,hua母ji咯咯叫着在老人脚下钴来钴去。日光洒下来,透过被风摇动的树伞,漏一地碎碎的影儿,老人yan迷离了,有点touyun,慢慢扶着满是疖疤的树干,坐下来。来来往往的村人,见黄木匠的样子很想笑一笑,觉得老人tinghua稽ting好玩儿的。

“黄木匠,又去造船呐?”

“不,去岛上添坟!”黄木匠很虔诚地说。

“嘻嘻嘻,这念tou天都塌啦,还添坟呢,真好玩儿!”那人晃晃着走了,好像在嘲弄着老人日子的狼狈。

“呸!狗娘养的!”黄木匠雷公似的一脸怒容。看着老人冷了脸子,来往的村人再也没人搭理他了。这世dao,黄木匠觉得连骂句街也累得很。于是,老人闷下来,杀下腰,勾下tou,啥也不看啥也不说了。

黄木匠闭住yan,chuan息阵阵发jin,抬起衫袖cacayan晴,又怨起两个儿子来:这二杂zhong不争气,大杂zhong一门心思想赚大钱。钱都把人bi1疯了!

“爹,你老进屋歇着吧!俺去添坟!”二雄推着车子站在门口。

黄木匠心凉了半截儿,愣yan问:“看见你哥啦?”

二雄怨气十足地说:“你老就别指望他啦!俺看他比疙瘩爷还忙。”黄木匠缓缓站起shen来,叹一声说;“二雄,带上两把揪,咱们走!”二雄乖乖地去了。他们走到村口,碰见了麦兰子。

麦兰子从一辆汽车里走下来问:“爹,二雄,你们这是干啥去啊?”

黄木匠望了望麦兰子,没有来得及张嘴,二雄抢先说:“昨夜祖坟被冲坏了,俺们这是去添坟。”

“大雄咋没来?”麦兰子问。

黄木匠叹dao:“二雄叫他了,他说忙,忙就忙吧!”

麦兰子想了想说:“那俺跟你们去!”

黄木匠心腔一热,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你也忙啊!俺爷俩能行。”

“俺一定得去,就算替大雄尽孝。”麦兰子说。

黄木匠gan动了,yan眶立即红了,泪水往里聚着。老人慢慢把yan闭上,庄重地叮嘱一句;“二雄,走你爷留下的脉线!记住啦?”

“记住啦。”二雄说。

黄木匠神神怪怪她唤dao:“家脉血脉海脉,脉脉相通——”

之后,黄木匠不说话了,静听一zhong声音。

天不开脸儿,焐雨呢。一连好几天了,雨也不麻溜儿地飘下来,空气粘粘糊糊的,将村里村外的景景wuwu遮得惨淡丑陋。大雄从城里办事回来的时候,天就黑了。他在厂食堂里吃饭时,厂里同志反映,需要旧钢板的用hu几次来电cui货,逾期对方an合同罚款,而且公安局和乡派chu所的人对偷盗还没查chu眉目来。大雄吃不下饭了,怏快的,脸上很愁。查不chu来,那些狗日的贼胆子就更壮了。

大雄悒怔怔地xi了一阵烟,问厂里人:“保硷公司的补偿款项弄好了没有?”厂里人说:“弄好了,就等你见疙瘩爷了。”大雄站起shen,脸se跟天气一样晦暗,说:“让保险公司的两位同志跟俺走!”他吃了半截子饭就去村里了。大雄经直走到村里的那棵歪脖子老树下,狠狠地敲起那口生了锈的大钟。他敲得狠重,像铆船钉似的,小村里立时充满了哐哐当当的闹响。两位保险公司的同志不知dao,疙瘩爷给村里定了个规矩,一般事情都用“喇叭”不是极特殊的事儿不能敲钟,钟声一响,村里就chu大事了。

果然,街巷里ma上就sao动起来。

村人们好奇地一拨儿一拨儿往老树下涌来。大雄拉亮树旁电线杆的街灯,村人的脸相就很清晰地进入他的视线了。疙瘩爷慌慌地奔了来。chunhua和麦兰子听见钟声也来了。大雄将疙瘩爷拉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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