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一三

巢湖为安徽之一大湖，由H城乘小火lun可直达W埠，需时不过一日。自从chu了玉梅的家之后，我又陷于无地可归的状况。刘静斋替我写了一封介绍信，教我到W埠去；若我不照他的话zuo罢，则势必又要过乞儿的生活。无奈何，少不得要拿着信到W埠去走一趟。此外实没有路可走。

我坐在三等舱位——所谓烟篷下。坐客们——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甚为拥挤；有的坐着打瞌睡，一声儿不响；有的yun船，呕吐起来了；有的han着烟袋，相对着东西南北地谈天。他们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各人有各人的境遇，但总没有比我再苦的，再不幸的罢。人群中的我，也就如这湖水上被秋风chui落的一片飘浮的落叶；落叶飘浮到什么地方，就是什么地方，我难dao与它有两样的么？

这一天的风特别大，波狼掀涌得很高，船luan摇着，我几乎也要呕吐起来。若是这一次的船被风狼打翻了，维嘉先生，则我现在可无机会来与你写这一封长信，我的飘泊的历史可要减少了一段；我也就要少尝些社会所赐给我的痛苦。但是，维嘉先生，这一次船终没被风狼所打翻，也就如我终未为恶社会所磨死；这是幸福呢，还是灾祸呢？维嘉先生！你将可以教我？

船抵岸了；时已万家灯火。W埠是我的陌生地，而且又很大，在晚上的确很难将刘静斋所介绍的洋货店找着，不得已权找一家小旅馆住一夜，第二日再打算。一个人孤寂寂地住在一间小房间内，明月从窗外偷窥，似觉侦察飘泊的少年有何zhong的举动。我想想父母的惨死，乞讨生活的痛苦，玉梅待我的真情，玉梅的忧伤致死，我此后又不知将如何度过命运…我想起了一切，热泪又不禁从yan眶中涌chu来了。我本不会饮酒，但此时没有解悲哀的方法，只有酒可以给我一时的wei藉；于是我叫茶房买半斤酒及一点饮酒的小菜——我就沉沉地走入醉乡里去。

第二日清早将房钱付了，手提着小包儿，顺着大街，an着介绍信封面上所写的地址找；好在W埠有一条十里大街，一切大生意，大洋货店，都在这一个长街上，比较很容易找着。没有两点钟，我即找到了我所要找到的洋货店——陶永泰祥字号。

这一家洋货店，在W埠算是很大的了；柜上所用的伙友很多。我也不知dao哪一个是主人，将信呈jiao到柜上，也不说别的话。一个三十几岁的矮胖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将信拆开看了一遍。维嘉先生！你知dao这个看信的是谁？他是我将来的东家，他是洋货店的主人，他是你当学生会长那一年，要雇liu氓暗杀学生！尤其要暗杀你的陶永清。维嘉先生！你还记不记得你从前当学生会长时代的生活呢？你知不知dao现在提笔写长信给你的人，就是当年报告陶永清及其他商人要暗杀你们学生的人呢？说起往事来，维嘉先生！你或者也发生兴趣听啊！

陶永清问明我的shen世，就将我留在柜上当二等小伙友。从此，我又在W埠过了两年的生活。这两年小伙友的生活，维嘉先生，没有详细告诉你的必要。总之，反正没有好的幸福到我的命运上来：一切伙友总是欺压我，把我不放在yan里，有事总摊我多zuo些；我忍着气，不愿与他们计较，但是我心里却甚为骄傲，把他们当成一群无知识的猪羊看待，虽然表面上也恭敬他们。

本章尚未读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