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梅说，夫人，你不在的时候，小chao音寺的无净法师来过了。

喔，王将军，真难为他还能来拜访我们孤家寡人。

他是来辞行的。

他要走？

他说，他等到秋凉了，就要去寻chao音寺。

我没有听懂。

就是去找大chao音寺。

女词人想起了小chao音寺山门外立的一截断碑，还有大殿内外如同布下十面埋伏的烟雾与梵音…她笑了一声，上吊找大树，chu家也要找大庙呢。

无净法师说，他去寻chao音寺，是为了寻一个人。无论寻得到寻不到，他说他都不回来了。不回来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到chu1去走一走，看一看。

王将军要zuo云游天下的托钵僧了。女词人心里估算着王将军的年龄，她算去算来没一个确切的数字，反正他已经很老了，她嘘chu了一口长气。王将军没说他要去寻的人是谁吗？

只说是一个故人吧。青梅把刚点燃的银烛台移到女词人的面前。两guan长烛静静地燃烧着，清晰地映chu女词人一脸的倦怠和皱纹。青梅退到烛光照不到的yin影中，她说，夫人，赵爷也算无净法师的故人吗？

女词人从两guan长烛之间望着窗外，天空正由幽蓝转为shen黑se。青梅今天反复向她提“赵爷”她现在觉得青梅怪tou怪脑的发音中，潜伏着一zhong女巫般的直觉。她不回答青梅的提问，她用长时间的沉默反过来让青梅不知所措。

女词人提起烛台向书房去了。

她把烛台顿在书案上，却老想不起自己来这儿是要寻什么。很久以来就是这样了，她想，我也到了该到chu1去走一走，看一看的年龄了吗？

但她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之所以忘记想zuo的事，是因为她gen本就无事可zuo。同时她想到自己年复一年、岁复一岁地打发掉了那么多漫长的白天和漫长的夜晚，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女词人踱到墙角的古董堆边蹲下，两只手无意识地在瓶瓶罐罐中翻拣起来。

“嘭”的一声弦响，她摸到了一张已经五音不全的古琴。女词人的心里忽然雪亮起来了，她找的其实只是一句话而已。

王将军对太学生赵郎说，女人其实就是一张琴，没有mei与丑，高贵与卑贱，聪明或者愚钝，也无论幼稚还是年长，男人会弹奏，她们就会发chu让你心神dang漾的声音。现在被称为无净法师的那个男人说，永远别责

怪女人，一切技巧都在我们shen上。

赵郎在新婚之夜向她转述这句话时，他躬shen替她脱下鞋子，把她的一双大脚轻轻揽进怀里。

赵郎的心yan太实，她想，偏偏就是这句话把他压垮了。

她的手耷下来，七gen丝弦发chu高低不齐的嘶哑之声。遥远的湖面上，飘来一guan气若游丝的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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