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体

梦珂(10/10)

希望牵引着,她忘了日间所得的不快。于是她又向镜里投去一个妩媚的光,并一佚情的微笑,然后开始独自表演了。这表演是并没有设好一故事或背景的,只是她一人坐在桌前向着有八寸的一面镜着许多不同的表情。最初她似乎是在装着一个歌女或舞女,所以她尽向着那镜里的人装腔作态,扬眉飘目的。有时又象是一爵夫人的尊严,华贵…但这爵夫人,这舞女的命运都是极其不幸;所以最后在那一对张大着凝视着前方的里,饱饱的满一眶泪。真的,并且哭了,然而她却非常得意的笑着拿手绢去她的泪:“这真乎意料了。我自己都不知我竟哭得来!”

第二天下午,她又兴兴去到圆月剧社,并且她已想好了应当用怎样的态度去见经理,并那些导演,那些演员们。

但刚刚走门时,第一迎着她的,又是那扁脸,那嘲笑的稽的笑,开始便无意的了她一下。

“呵,僚又来哉。张先生在楼上,从这门转过去,楼梯有阿二,伊会引你去…”

于是她踅过去便走,故意又把这笑脸忘掉。当她走办公室时,真的,她居然很能够安闲的,贵的,走过去握那少年导演的手,又用那神采飞扬的光去照顾一下全室的人。有个瘦便走拢来,睛从那一副大镜上面来打量她,一边便向张寿琛探询是否昨晚所说的那人。张寿琛便来介绍,这也是一位导演,并且还是上海有名的文人。可惜她却没听清名字,大约是姓程或姓甄吧。她虽说很不喜镜上面的看人法,但她不能不也很大方的谦恭的去接见。正在这当儿,张寿琛太人意表,而她又确确实实的听见他正打着上海腔向那瘦说:“阿是年纪弗大,面孔生来也勿错,依看阿好”

那瘦又向她望了一,连忙:“满好,满好…”这真把她骇痴了。她不知这是不是应该的,当着她面前来评论她的容貌,象商议生意一样,但她不曾喊声来,或任的申斥几句,只好隐隐忍着那气愤,于是这羞惭竟把她得麻木了起来,她不知应如何说话和动作了。

几个吃香烟的妖妖娆娆的妇人走来攀她说话时,她竟不会用她活泼的本能去应付,为怕人纠缠反退到室外的走廊上去。

张寿琛拿来一张合同要她签字,她还没看明里面的意思,糊里糊涂的就签上了。后来还是一位姓朱的穿短汗褂的先生,把他编的《四月月刊》送过八九本来,还夹上一张名片,她才觉得轻松了许多,了一声谢,便拿着这几本书,退到一边去独自的假装在翻书。但不久又走来一个形似氓的洋服少年,靠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看她。这时她真狼狈得不堪了,不知自己变成了一个什么东西,一举一动都觉得不好,也不敢抬起去望人,她想:“回去吧,我回去吧!”她是这样想回去,不过她却留住了。张寿琛又走来把她叫到间的一问房去,很不客气的递给她四张十元的纸币。她说她无须乎这个,但这便是薪,如她不拿时,便应该挨至十五号在那柜台边用条向那扁脸兑取了。于是她还得向人谢。她并且问是否她已可以回去了。自然的,她的行止已是不能由自己了。张寿琛说到晚上的拍影,她可以来看看,并且那位甄先生还想请她今晚拍一个里面不很重要的人试一试,还说他已决定为她编一个剧本。因了她那瘦削,她那善蹙的眉峰,还得请她个悲剧的主人公呢,一切的情节他都已想好了。但今晚她却不能拒绝那甄先生的请求,先一个不重要的脚

这天,无论在会客室,办公室,餐厅,拍影场,化装室…凡是她所饱领的,便是那男女演员或导演间的鄙的俏话,或是当那大上被扭后发的细小的叫声,以及互相传递的光,谁也都是那样自如的,嬉笑的,快乐的谈着,玩着。只有她,只有她惊诧,怀疑,象自己也变成女似的在这儿任那些毫不尊重的光去观览了。

她竭力振刷自己,但为了避免受窘,便故意的想起不关要的事。当她想到晚上她便当拍影了,她实在希望有一个人来告诉她所演的剧情,以及她所演的角,所演的地方…于是她走去问张寿琛。这位张先生想了一想,才弯腰到桌下,从报纸里翻一张《申报》来给她,那上面是登载着一篇名叫《真假朋友》的影片的本事。她看了,算是她已模模糊糊的知了一

吃过饭不久,张寿琛便把她引化装室。那里面已坐了七八个对着镜在搽油的男女。她便坐在第三张凳上,一个受了导演吩咐的少年男便走过来请她洗脸,替她涂上那粉红的油,又盖上一层厚厚的粉。她看别人时都是那样鲜红的嘴,紫,所以她也想到她自己的面孔。她走到大镜面前时,她看见她被人打扮来的那样儿,简直没有什么不同于那些在四路的野。但她却不知为什么还隐忍着受那位甄先生的引导,去扮一个角。当她随着他走拍影场时,银灯都燃上好久了,所布的景是在一个月影下的园中,她应当同一个女演员,象朋友一般的从黑扭扭的跑灯光辉煌地,在一张椅上挨挤的坐着,十分兴的讲着故事,于是,当另一男演员走来时,她便应当带着一知趣的神悄悄的避开,这便完了。甄先生是临时把这三个演员教着,并且,最后就朝她说:“勿要怕,侬试试看好了。”于是她和那女演员便站在没有亮光,预备向前,甄先生就坐在一张藤椅上,大声的向她们喊了一声“跑!”然而,在这一瞬间,人意外的,发生了一响动,原来这个可怜的新演员骇得倒了。

当她清醒来,知她刚才所的事,她非常伤心,但她又忍着,只把泪盈溢的光去看她的周围。

张寿琛便走拢来低声问她:

“受惊吗”

“不。”她回答:“不要,这是我旧病…”

甄先生便问她可不可重新来演。

本来,仅仅因了伤心,就已够她去拒绝这迫的要求了,可是她却应诺,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竟然这样的去委屈她自己,也等于卖以至于卖灵魂似的。

热门小说推荐

最近更新小说